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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ma is a bitch

【伊比利亚/阿戈尔相关】六个剧中人①

Summary:畅销书作家幽灵鲨邀请4位热心读者参加剧本会.....

 

预警:

*与原作毫无关系,仅借用地名,内涵棘境(双性转)、鲸鲨、流艾,占tag致歉。

*十分慢热,会有大量不适描写,角色厨不友好。

*灵感来源《厄榭府崩溃记》、《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

 

 

楔子

 

你总是在想,有什么在凝视着你。它们藏在每一个天花板、后视镜、电视电脑屏幕的折射中,甚至每一片光滑的地砖里。它们在反光的缝隙里蠢蠢欲动,将要冲破围堵向你袭卷。

 

一种平静的恐惧——它是没有任何风波的海面,平缓的像一面镜子,被冻住了。但你知道你脚下那层脆弱的纸糊的冰面,在无法抵御的水中央渐渐失衡,你不能动,任何细微的响声都会增加命悬一线的几率。你的四肢僵硬酸痛,像一柄插入网格中的匕首,刀刃卡住了,周围空洞的如同一个密封的盒子,早已不知道生死。

 

你却不害怕镜子,大喇喇赤裸裸横陈在镜子前让你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直到症状蔓延至你的眼底,你从镜子自己的眼球中发现的反光,你脑海中的僵持被打碎了,一只脚踩入了冰冷如冥河的海水中,它们组成密不透风的尖刺,一针一针刺绣一般入侵每一根经络。

 

你抱头鼠窜,拉起帽子遮住一切光线,任何一道缝隙都如同一道虎视眈眈的利刃,会让你鲜血淋漓,平整的伤口最难以愈合,你要忍受不断撕裂的阵痛。

 

你毫无疑问出了问题,是童年的晦暗从成长过程的高墙中旁逸斜吗?艰难跋涉中建立起的防御机制因为什么暗示被渐渐瓦解了吗?是急功近利的现代性跟虚无的生活激烈交锋使得精神成为了牺牲品么?

 

你总觉得该做些什么?求生本能让你包的严严实实,然而一种无法拒绝的冲动必须使你今天出门去,你的精神仿佛被释放了出来,竭力抵抗着那股凝视。你来到了人潮涌动的地方,他们的眼睛里是赤裸裸的恐吓,你两股战战,拉低自己的帽子不与任何人产生目光交会。

 

你在排队,手中拿着一本书,你不记得任何书中内容,前前后后的人跟你拿着一样的东西,像一群流水线上出品的玩偶,更像一群被什么控制了的苍蝇。我也是苍蝇么?你记得小时候被关在衣柜里,手边只有一本红死魔的面具,缝隙的透光处血红一片。红死魔大声嗤笑你的软弱,一步一步逼近你的藏身之处,迎来最后一轮收割。

 

到你了,人群伸出一只手把你狠狠从衣柜里退了出来,然后你避无可避得跟她相遇了。你递给她书本,她伸出手接过,翻出扉页,似乎是提出了什么问题。

 

你没听到,根本没有声音掠过的痕迹。

 

为什么所有人的脸都消失了?

 

为什么她——那个女人的脸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为什么她只是紧紧盯着你?

 

眼镜大的像个嘴巴,你最最惧怕的纠缠在一起,混沌成不同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冲出了视网膜。你想逃,想躲回去,盖住所有的光线,只是头顶的白炽灯亮得太恶心,令人作呕。

 

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抬手、一落地,她倒下了。

 

也没有光了。

 

你安全了。

 

你长出了嘴,嘶吼了出来。

 

Chapter 1 对讲器

 

极境现在正处于思想激烈交锋的关键,她未麻木的良心谴责自己现在的行为实在难以称为人道,但空无一物的口袋却根本无法与她高风亮节的道德自证。犹记得十几年前作业本上她写给老师的敷衍作文上,告诉所有人她愿意以一颗利他的心,穿越既定思维与预设前提,将本真从缠绕的荆棘藤蔓中还原出来。

 

极境回想起老师语重心长又略显鄙薄的神态,仿佛在幸灾乐祸得期待她经历跟在座的所有大人经历过的“无法触及”,又仿佛欣慰得见识到一个孩子维持着他们想象中的纯真而沾沾自喜。老师们在观看我,而我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假装认为他们需要这类处方药。

 

剖开事实不谈,从现在遥望过去,算不上毫无建树。极境“意外地”在某个不知名的巷道的旧纸板下面找到了警员遗失的对讲器,或许是在抓获影响市容的拾荒者时意外跌落、又或许是在逮捕盗窃团伙的途中被打翻。总之极境在独自过活中为了节省生存开支,学会了很多外技能——很幸运又很凑巧的是,修理电器正位于其中。更玄妙的是,对讲器的注册号还未被开除出警卫通讯系统的传呼名单上,这意味着丢失的警员并未将这件事情上报。

 

她发现这一点时正想与她熟悉的协警联系,用上面的警号好好敲诈一笔。

 

协警自然对她的工作成果置之不理,面前这位小报记者在想什么一目了然,他们除了相互利用这一层关系以外什么都没有,女人狡猾市侩又会装可怜,每一项都正中undateable的标准,他更不会花时间去讨好一个尝不到的女人。当极境死死纠缠住嘲讽她“无可救药”的合作伙伴时,像一个被抛弃的大肚子野猫一般被摔在地面上,她的鞋跟惨烈的断了,工作成果也狠狠摔在地上,然后发出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惨叫。

 

“925查宁大道,那个孩子从窗户里甩了出来,铁丝缠住了他的脖子,天啊,他现在一动不动。”

 

这对于一个已经厌倦拍摄名人丑闻、猎奇性癖、桃色新闻与阴谋论的摄影师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极境脑子转得飞快,她是天上盘旋的秃鹫之一,生活在具体锤炼中的人们最喜欢看什么已经成为了她的肌肉记忆。她掐灭了对讲机,她的心和手都在猛烈颤抖,她成为了哗变成功将船长推下海去的大副,终于由她掌舵朝着狂风暴雨的中心去过。极境一个猛冲,几乎忘了她的鞋子无法支撑她走路,极境厌恶得瞪了自己的鞋子一眼,狠狠得甩掉了它们,又泄愤似的扔到脸色大变、正要阻止她的协警头上。

 

“啊!你这个疯婊子!给我站住!”

 

协警捂着自己发肿的脑袋,他早该知道,那女人一直都是一副惨样,疲于奔命的惨样,她的脚掌沾上污泥,尖锐物污染了伤口,就是那种许久不清理的鸡舍,母鸡麻木而急促得踏进自己的粪便里。他接触过的那些不怎么穷凶极恶却依旧被逼迫到走投无路的人,无法简单分辨他们到底是猎人还是猎物。跟那女人的相遇也源自一场自杀式的奔跑,那对父子戴着可笑的丝袜面罩,表演一个电视剧中的丑角,父亲用儿子挡在身前,似乎把他当成了盾牌。

 

对峙中不知是否是故意的,他的枪走火,击中了父亲的手臂,擦伤了孩子。事后他被没收了枪支,又偏逢连夜雨得收到了这个投机主义者试探性得威胁。她脸上堆满了那种微笑——电视上经常会有的占卜神棍的微笑,眉毛鼻子嘴巴形成括弧般对称的弧度,假到让人想破坏这种刻意的对称。

 

当他非常丝滑得交出片区的犯罪数据时,当他主动招揽某些代表不同利益的关系人时,协警绝对不承认他有报复心理存在,都是那个碧池先逼他的。一旦这么想,他的思维一退再退,反正这个人是低于他的,是外边随处可见的垃圾桶。他们的立场逐渐变得微妙,他可怜她,在似乎拿到了堕落的入场券后更是,明明可以轻易打发她,但还是依依不舍得施予边角料。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联系了警务中心,加急增员,无论如何,他依旧是个善良的人。

 

极境的心跳像是调音当中的破吉他,调弦过程中那种杂音,一下一下敲打着心灵,从不耐烦逐渐演变到恐惧它降临再到解脱一般得投入必然的不幸当中。她还有时间,今天是伊比利亚-阿戈尔共治条约签订的20周年纪念日,无数人或走上街头或居家观礼,现在正是美丽歌者塞那耳科斯献唱的时候。

 

没人不爱塞那耳科斯,不管是黎博利还是阿戈尔,黎博利们认为那是天使的启示,阿戈尔认为那是海底某处暖如朝阳的应许之地。

 

爱会造成盲视,连公安的资源配置系统也是如此。阿戈尔共享的先进高效的警情分析机制会根据报案人描述及实时监控的状况判定案件的轻重缓急,当大部分警力聚集在“重要的事情”上,那么区区一个儿童的意外,不过是意外。

 

善良胆小的报案人并不会出现在现场,他缩在家里的角落,透过层层窗帘窥视着那场意外。他知道那孩子为什么会如此行为,他小时候也这么做过,通过观看一场吊威亚的杂技获得的灵感,孩子的脖子上系着活扣,快落地的时候解开活扣,飞机软着陆一般刺激。孩子总是会疏忽的,那个状似上吊自杀的孩子脸上还挂着寻求刺激前的兴奋,可惜他意料之中的快乐被窒息取代了,铁丝一下子收紧,他享乐的思想旁逸斜出,真的漂浮在了空中。

 

孩子的身体在空中打着旋,当极境来到他的脚下时,他的脸正好对着极境饥渴的镜头,完美极了。她的手指仿佛上了润滑油的机械指针,轴承最大限度调动关节活动,以眨眼的速度按动快门,无法解释、无法归因、无法统摄,纯粹的躯体——被同窝的兄弟推下巢穴而冻僵的幼鸟,主人做着毫无意义的心肺复苏动作,仿佛可以打开生门把它抢过来。

 

她更大胆了些,那扇房门并没有锁,她可以爬上楼,从窗口近距离得拍摄她的杰作,她还有时间录视频。摄影培训班的老师提点她,要随时保持饥饿感,这样的照片会有一种魔力。她第一次感到这种饥饿是在殡仪馆拍摄死人的照片,她那时的同伙还是个入殓师,人人都叫他好先生,总是愿意接受一些孤独死或是无名死的尸体清理工作,但她知道,这些死人统统进入了医疗系统的临床试验中,这项业务发展到需要拍摄一本相册来招揽生意的地步。

 

“他死于不断的性高潮、她死于心梗突发、他的脾脏被自己拿出来煮了吃....”同伙如数家珍得介绍着每个商品,“还有你要注意打光,医学生们最喜欢‘健康’的光泽,你就想象你饿了十几天,终于看到一块肥肉的那种光.....”

 

确实她十几天没有吃肉了,朊病毒泄露导致市场上除了有机人造肉之外其他的肉价格翻了四翻,出现了预售制度,只能等待病毒的周期性减灭。那些壮年猝死的尸体身上都是严格劳动时间塑造的优质蛋白,她仿佛能看到下面的肌理纹路和缀在隔膜上的血肉,她咽了咽口水,按下快门的那一时刻她再也停不下来....

 

人生下来就有个性,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个性独一无二,当他们聚在一起,却根本无法提取出一个最特殊的,这种状态让极境索然无味。而当他们自愿挣脱了个性,变成一具肉块,反而每一个都是最特殊的。极境的精神不再是直线行走,它从整体转化为了一个又一个泡泡,泡泡里是摇曳的肉体,随着她从窗内望向那孩子尸体的荡漾波动中浮现。

 

那个孩子因为窒息而发肿的脸颊涨得发紫,身躯从她的视角看小得可怜,好似一个可笑的大头气球,他的血液结块了,是死在塑料玩具里的仓鼠。

 

极境忍不住想戳一戳他的脸,她呆过最长时间的寄养家庭是个血汗工厂,养母和年长的姐姐们一年不断的怀孕、产子、取得报酬、获得社区关怀,一个又一个孩子还未睁开眼睛就被送走。她没有自己的房间,只能住在储物间,寄养家庭为了美观会给小婴儿准备暖烘烘又柔软的被褥,她很羡慕。

 

有一回养母惨遭退单,生下的孩子没有得偿所愿的蓝眼睛,婴儿被剥夺了干净的被褥,胡乱丢弃在一张躺椅上,充满污渍的躺椅。他哭得撕心裂肺,母亲和姐姐不堪其扰用枕头捂住了他的脸,一边大声咒骂盖过哭声。

 

这又不是她肚子的问题,冤有头债有主,应该去找那个基因编辑的骗钱机构的麻烦,把他们都吊死。

 

她想把婴儿救出来,但来不及了,她不知道婴儿是怎么没的,只看到一个黑色塑料袋。恐慌还入侵了她的心灵,塑料袋跟她搬家时的行李袋一模一样,她以为是寄养家庭又一次因为合同到期而抛弃了她。

 

至于极境是怎么走出那间房子还擦除了任何痕迹的事情,她自己不知道,因为她陷入了谵妄。当她开始线性回溯当天的记忆时,她已经坐在电脑前,将视频连同照片打包上传,卖给了有需求的业主们。此举无疑是成功的,她给自己买了一整盒红标三文鱼庆祝,大口咀嚼着,满足了口腹之欲,被社会权威解释为最低层次的欲望。

 

期间极境遇到了留守儿童看护组织的慈善捐款活动,好心得奉献了一个子儿,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她特意排出空档听了一嘴协会代表的观点,什么当局过分重视形式主义的风气应该严惩,如果一个良心警官能够不那么懒惰的依赖于机械指派,而去真心关怀留守儿童,那场横死儿童挂在窗边近一个小时无人理会的惨剧将不会发生。

 

问题是意外伤害事件不足以列入破案率的指标里,还可能增加立案基数,多一件案子都会让这个比率下降一点。跟她相熟的那位协警在酒后的胡言乱语中表示,犯罪预防部门应该将所有意图犯罪的问题人物全部聚集在一个区域内,在这里他们尽情的犯罪,不受监控,这样一举两得。

 

“我看的一本小说里就有这样的描述,最终结果是这项技术还是太超前了,人类的伦理观念还接受不了。”她补充了一句,“或许你可以去起诉这个作家,她剽窃了你的创意。”

 

极境和她的伙伴是有点相互吸引的,他们都对不断滑动的底线毫不自知。她将那个对讲器作为自己事业的新起点,可偏偏她就这么幸运,深夜货车钢筋意外滑落穿脑而过的轿车司机、非法购买违禁宠物导致中毒身亡的、被深海教养协会绑架折磨致死的少女.....她甚至开始了匿名直播,夺人眼球。

 

人们急需观看死亡,告诉自己死亡是最终的归宿,时间也有终点,从而避免接触不确定性和不可知性的冲击。观看她直播的人越来越多,她的狂热粉丝扬言要制造一起轰动的事件引她现身。极境不会理会无病呻吟,也不会理会社媒对她的无端批判,一个武装到脚趾的复合体怎么能嗔怪一个个体泯灭人性呢,明明它更擅长此事以及转移对此事的思考。

 

欲望在不断满足派生中循环往复,刺激她很快寻找下一个目标,那种驱动力让极境如痴如醉。对讲器被她束之高阁,她现在不需要这东西了,铺天盖地的信息犹如更高层次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她真的住在取景器里,动动手指为还未彻底踏入塔尔塔罗斯河的灵魂开路。

 

那一天一条信息夺取了极境的眼球,匿名邮件的主人告诉极境,某时某分在某地发现了一具尸体,新鲜出炉附上照片。很凑巧得,她赶了过去,就算是假的,也不亏,然而她看到的是一个蒙面人坐在一个人身上,死死按住挣扎的身躯,双手掐着对方的脖子,使劲的同时还在咯咯笑着。

 

要说极境到底有没有慌张,她不知道;要说她做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要说她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她更不知道。她又一次陷入了谵妄之中,她舒适的理想乡被海啸吞噬殆尽,她的脖子也被人死死掐住,海水倒灌进她的身体,她居然产生了些许快感,窒息当中打碎了什么玻璃。

 

当然做得太过了,成了查封她的切入点,她的身份信息被警情系统重点关注,她忘了更高层次后还有更高层次。她被威胁了,那些人要把她喂给猎犬,那股动物腥臭味没有让她害怕反而让呕吐,她被丢在无人的仓库里一个星期,直到一对雌雄大盗将这里作为窝点,才得以出逃。

 

极境不死心,凭什么不让我满足,谁又有资格让她受挫!她重新回归了对讲器,奇迹发生了,对讲器叫了起来,那个地址很熟悉。她赶了过去,房门大开在欢迎她的到来,她谨慎了很多,带上鞋套手套,轻手轻脚,尽量缩小接触面积。她四处拍摄,太普通了,这就是个烟酒不禁的单身汉房间,纸篓里还有用完的套套,她没有看到预期中任何画面,嗅了嗅空气,这里的味道很熟悉,在哪闻到过。

 

她不断深入,越来越不对劲,她看到了警徽、看到了制服、看到了躺在床上死不瞑目的协警!他也是被掐死的!

 

“我终于找到你了....”

 

有一个蒙面人在极境耳边吹气,下一秒她被死死按在地上,蒙面人只留着一张下巴,他舔了舔嘴唇,身下的极境是什么恶魔果实一般。他在挟制住她的腿的空档还有心情摆放相机,极境丢失了嗓音,心跳也没了,感官被这个蒙面人夺走了。

 

他能掐死我,极境这么想,身体变得一滩烂泥一样。

 

“如果你早点被我发现的话,他们就不用死了。”他轻描淡写得拨开了极境的衣服,对方立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立刻开始蓄力....

 

她第三次陷入谵妄,醒来时她的相机碎了,但是她知道怎么碎的,鬼上身一般力大无穷的她甩开束缚,砸在了行凶者的脑袋上;她跨坐在昏迷的他身上,学着初见的时候,她躲在墙后,目睹他活生生得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存权,双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股自我满足到顶点的错觉从下往上笼罩了她。

 

极境依旧有不知道的事情,她不知道她的行为引发了一场连环杀人案,狂热粉丝确实如愿以偿戳穿了她的迷雾;也不知道她的行为引发了警务系统改革,全面监控由此开展,阿戈尔派的技术官僚们获得首肯立即开始剥夺由审判庭掌握的公检法权力,所有人都是被量化的一个数据。

 

对讲器亮起,极境清理了一切痕迹,包括破落小公寓主人对她的调查,错误的也许是故意的将她错认成罪魁祸首。不论怎么嘴硬,她死去的伙伴还是渴望成功,他的不义收入累在床底,一文没动,她有一秒钟的哀伤,赶赴下一个现场。

 

Chapter 2 厄舍尔庄园

 

“我的故事很简单,应该是里面最无聊的一个。”有一绺红色挑染、打扮得回归千禧年初的女人讲完了她的故事。她拿起自己面前的餐食,开始吃了起来,讲故事对她来说就像一场运动,过量耗费的能量需要马上补充。“哦对了,我很喜欢《巴尔的摩的血红十字》那本书,就像是在讲我自己。”

 

她自我介绍为极境,是幽灵鲨小姐的书迷之一。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围坐在这张古董大桌子上的原因之一。大约两周前他们不约而同收到了来自幽灵鲨特约出版商的群发邮件,向他们透露幽灵鲨小姐将从幸运读者中挑选几位合适人选召开剧本会,报名人数一路飙高,成为当时的流量话题。

 

更何况幽灵鲨小姐是第一次召开剧本会,还卡在一个很特殊的时间点——在两个月前的新书发布会上,幽灵鲨小姐遭遇了袭击,很难想像在监控部署到死角的环境中会发生这样的事,目击惨状的读者们看到幽灵鲨小姐洁白的额头渗出大量血液,漂亮的眼睫毛失去了活力,盖在眼下....

 

每个人都想知道受难的年轻人近况如何。批评家们也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噱头的,他们嘲讽幽灵鲨小姐不过是个三流作家,她喜欢堆叠不必要的暴力和淫秽吸引不成熟或者喜欢自我满足的读者,主角要么只会牙牙学语,要么只会自言自语。尤其是在新书《阿戈尔医生》销量堪忧的情况下,更为过分的是有人将此事宣判为孽力回馈,坐在签售会上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一个被雇来的演员。

 

“使尽回身解数也无法挽回销量,她真的很努力,但请她下次不要再努力了。”主流文学评论家在作家协会座谈会上揶揄道,“文字首先要具备可读性,在她这里我只看到睡不醒的孩子在呢喃,她有一种不恰当的野心,仿佛在磨灭我们感知外在的中介。”

 

幽灵鲨小姐对此事的沉默回应激发了一种事关拯救的行为,一个柔弱的、收到压迫伤害的(无论精神上还是肉体上)、无害的个体造成了逆流。自从海上的客人带来占据压倒性地位的工业科技,普通人的行为被迫向更统一更理性的方向转变,田间地头的劳作者穿上统一的制服,脖子上挂着“待出售”的牌子。

 

这只是一个无聊的比喻,现代人又不是某个具体的事物的奴隶,他们的欲望在每个不同板块间流动,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将生活与工作牢牢绑住。大多数读者都不喜欢权威的说教,尤其是在意识到权威不过是屁股决定脑袋的论点产出机器,一股不想被限制的冲动冲破了精美的包装纸,被幽灵鲨小姐的文字捕捉。

 

权威对她的批评被解读成一种耳提面命式的教育,你必须这么做。不管是书迷还是别的读者开始疯狂购入《阿戈尔医生》,他们在日常生活的空余时间谈论这本书,但没人真正谈论这本书。在这种趋势兴起的第二阶段,无数的知识生产者们从预设好的角度解读幽灵鲨,她的女性身份、她的种族、她的行文模式、她的幕后创作故事,一本流水线装帧的书籍凭空被塑造成了摆放在商场游乐场门口的艺术造景。


没人知道这本书究竟讲了什么,但基本上任何人都希望获得参与这场活动的资格,尽管这对他们重复而繁琐的生活没有任何帮助。

 

关于举办剧本会的地点,有着比幽灵鲨小姐笔下的故事更加奇诡的色彩。厄舍尔庄园距今有将近500年历史,其中最为荒诞的事件发生在阿戈尔与伊比利亚意图签订共治条约之前的某个晚上,流亡的阿戈尔僭主维特里乌斯带着自己的眷属和仆从在这里藏匿,没人知道他们被困在这里有多久。

 

当刚刚组建完成的共治政府冲进厄舍尔庄园中时,他们所看到的场景成为了终生阴霾。首先他们的鞋子踩在一滩液体上——去妖魔化的阿戈人的血液也是红色的,红色里面掺杂了紫色,源源不断淹没脚面的紫色,接着他们抬头望去,任何跟恶臭、腐烂、碎尸相关的负面词汇都不足以形容的污秽,地板、墙壁、吊灯上都是那些东西,连成一片,仿佛被渔船扎在一个网中的猛鱼们相互撕咬后的产物,那些流动的粘稠物质黏连在一起,苟延残喘.....

 

传说维特里乌斯在临死前进行了一场极端亵渎的仪式,他让他的眷属们进行肮脏的交合,无视神圣、无视秩序、无视价值,他要将自己已失去的权柄彻底玷污。但如此猜测不足以解释一切,无法自圆其说,所以这个故事连同它发生的场所都被悬置了起来,化为了覆盖在水泥钢筋森林之下的漆黑泥土。

 

厄舍尔庄园坐落于比伊比利亚之眼还高的峭壁上,它与乌云雷暴融为一体,它脚下的土地孕育的植物诡异而危险,平滑的树干上长满了尖刺和漩涡,像章鱼的触手,午夜时分树木的影子朝着不知名的方向礼拜;花朵总是艳丽得诡异,成群的蜜蜂蝴蝶败在它的石榴裙下,跟甜腻的乳汁一道滑进花朵的内壁;果实更是离奇,传说有小鸟吃掉了一个乌黑的圆球,身体立刻彭大到翅膀无法负担,它装在树枝上被尖刺戳烂了肚皮,没有鲜血流出,生物成了一个中空的瓷器,外壳碎成一片一片....

 

他们在踏进这里的时候,寒毛和鸡皮疙瘩随着脚步的起伏上升消退,他们永远在焦虑着什么,回过头去发现虚惊一场时也并不能缓解这种焦虑,脑海中时刻在预防着下一次会不会是更为凶猛的惊恐。当他们终于受够了老式木质楼梯的触感——柔软得过分了,他们不敢往下看,怕见到组成楼梯的早就不是木质,而是一堆白蚁的断指和未消化完的残渣。

 

尽头橘黄色的灯光根本没有挽救他们的神经,他们看到一个白发红眼的冷漠女人坐在巨大古董桌子的主位上,周围看不清面容的古典画像环伺着他们。白发女人直勾勾得盯着他们的方向,每个遇到她目光的人都不自然得躲闪。跟想象的不一样,他们有人记得幽灵鲨小姐永远面带微笑,眼角舒展,你总想告诉她点什么,纵使她什么都没问。

 

但她确实受了伤,同样苍白的刘海下裹着纱布,能看到那个伤口透过纱布隐隐作痛。黑皮肤的女性第一个直视她的凝视,坐在了她左边的位置上,也回以同样的目光。

 

“各位好,初次见面,我的本名叫做斯卡蒂。召集各位前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筹备下一个剧本故事,届时会将各位的名字写在联合创作的名单上,当然如果各位不想透露真实姓名的话,用代号或者笔名也可以。”

 

“幽灵鲨”小姐似乎并没有透露个人境况的想法,语言平板而程式化。她望了望身边的四个人,继续她的宣判,“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开始了。”

 

“等一等,您真的是幽灵鲨小姐么?”为了表示敬意,极境将口香糖包进卫生纸里后才舍得开口,“不好意思,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极境,无父无母,自由职业,没有房子车子票子,是冻死在街头会被清洁工嫌弃晦气的那种人,能被您选中是我走了大运,感谢您。”

 

“如果我的形象跟你心目中的幽灵鲨形象不一样的话,你可以随时离开,不强求。”“幽灵鲨”小姐冷淡的表示。

 

“这倒不至于,说实话我不太在乎你是不是幽灵鲨本人,能跟同好交流一下也是不错的事情。”极境表示友好得笑了笑,怎么说,她还是很饿,这一桌子上摆放着色泽诡异但诱人的烤乳猪、牛排、羊腿、各式餐包、餐前酒、葡萄酒以及鲜艳欲滴的水果,免费吃一桌子菜也很划算。

 

“你对《阿戈尔医生》的惨淡销量作何感想?”极境对面的黑皮肤女士开口了。

 

“没什么感想。”她坦白道,“或许是我的写作习惯,当我的故事被装帧成册摆上畅销书的位置时,我突然开始厌恶它了,我想彻底摆脱它。”

 

黑皮肤女士若有所思得点点头,似乎没有明白它背后的含义,她跟斯卡蒂一样没什么情绪波动。直到极境开始讲述她的故事时,她眉头紧皱,死死盯着对面女人大快朵颐的脸,她的表情写满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及“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的表情。

 

其他的客人都察觉到极境的特色,她会不由自主的向别人坦诚,私事公事都一样重要也都一样不重要。坐在主位的斯卡蒂并没有想对这个故事多做评价的企图,她维持着平视,等待着下一个故事的开启。

 

“咳,下一个故事请交给我吧。”坐在极境旁边的女士敲了敲自己的水晶杯,“我的名字是艾丽妮.波尔卡,我要叙述的故事有可能跟《阿戈尔医生》的第一部分有些许相似....”


这位娇小的女士穿着朴素的黑色衣裙,脸上戴着透明的口罩。她背着一个大背包,里面装着无菌布、清洁剂、免洗洗手液以及除臭剂…在坐下之前进行了一套清理作业工作,极境还自来熟得打哈哈,问她是在举行什么见偶像之前的仪式吗?


“我知道这是症状,但我也有我的理由。”她从容得为自己戴上同样黑色的丝绒手套。


 

TBC.


下次更新应该会全文放出。

算是我的一点突破吧,欢迎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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